【昊磊】无事发生②
②
“我无法承诺永远爱你，除非临死之前。”
他内心偶尔会有一些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偏执，这种偏执好像在他骨髓深处有生命力强盛的种子，哪怕他非常努力的凭借“社交礼仪”“沟通技巧”去修正表象的行为，那种偏执仍然是深扎灵魂的一部分，谈不上坏更谈不上好，只是偶尔会造成一点微末的困扰。
例如恋爱的时候，他可以很轻易的对女朋友说出喜欢，他说我真的好喜欢你，眼睛里甚至泛起令人无法拒绝的光芒，可是你问他爱你吗，他又会有一瞬间的卡顿，仿佛在“资深演员”和“诚实男友”之间的切换出现了故障，然后现出一个血淋淋的残酷真相来。那些女孩，有的很伤心的样子，有的勉强的笑出来，他惭愧又不忍，却也就此单身了很久了。
在他还年少的时候，他曾经非常希望有个互相喜欢的异性，能够在他感到彷徨、或者挫折的时候随时去打个电话，获得些慰藉，能够什么都说，能够互相信任尊重喜欢，那让他非常向往甚至为之追逐过。后来他知道，并不是两个人，被一个恋爱关系的声名捆绑在一起，就真的能无话不说，并不是两个人，拥抱亲吻，度过一段有说有笑的时间，另一个人，就真的能接住你世界崩塌的碎片，一切仍然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电影杀青的时候是四月初，北方进入一年里最舒服的春天。年轻的演员先生戴个口罩，穿着白T搭黑色的衬衫做外套，袖子挽上两层，露出好看的手腕。他拉着行李箱，准备从一个北方城市飞往另一个北方城市，手机登着微博小号发了张早上拍的仙人球开花的照片，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仙人球开花，有那么点雀跃惊喜，玻璃窗上映出他咧嘴笑出虎牙的样子，一早上都有不错的心情。
这种不错心情非常神奇，有被世界善待的感觉，虽然他总是被世界善待的。他退出登录，又上了“刘昊然turbo”的大号，自从吴磊被爆机场热吻之后，相关搜索就接连三天登顶热搜，从对另一位当事人扒皮，到吴磊发视频讲述事件始末，再到“刘昊然 吴磊”，无外乎是一些媒体和cp粉，想起当年颇为火热过一段时间的“三十六元”，生出一些怀旧的感叹与暧昧的唏嘘。而比起这些真的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讲的言论，吴磊的视频才是让他过目不忘又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视频里的吴磊比上次活动见面的时候稍微胖一点，一点点，准确来说是比之前活动时候为角色而恶性减重的时期看起来体重正常了一点。但是看起来仍然瘦，他棱角比刘昊然更清晰精致，瘦的时候也会带有更多的锋利感，可是刘昊然觉得他现在这样更好看一点，眉宇间有贵气，轻松又随意的神色轻易遮掩了黑眼圈带来的憔悴感，像是生活一派顺遂无忧的样子，似乎他完全没有因为恋情和性向的组团曝光而困扰，只是又来了一个“电竞之夜”。
“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关心我，我听到有很多祝福和担心的声音，希望大家放心啦，本来就是事实也没什么怕发现，只是一直也没有什么契机说这件事。你看，我要是突然说，其实我喜欢男孩子，也很奇怪吧？”
他坐在沙发上，摄像机应该是放在茶几一类的矮几上，一开始说得认真，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到最后却是自然的笑出声，就像从前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采访时候一样。从背景能看出来是在一个小客厅，非常简洁清爽的风格，亚麻灰的窗帘偶尔被风吹起。他看起来就像邻居家的哥哥，在一个随意的午后，想起自己喜欢的人，你甚至还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笑得又甜又下意识，你就觉得，这一定是段很好的感情。
然后不忍心责怪他，不忍心把那些负面的词语放在他身上，不忍心苛责，他好像一个走在少女心上的人，每一个言语微表情都能精确的表达出他希望别人收到的信号，从而得到想要的反馈。他一直有这样的能力，刘昊然这样想，也为当时一瞬间升起安慰的心思感到好笑，吴磊从来不是玻璃罩里的花，他头上有王冠心里有世间千万，他是打不倒的小王子。
“认真说，还是有些事情需要澄清。其实大家火眼金睛啦，能看出照片上的季节还是夏天，那些照片还是大半年前。我和林先生的确度过了一段非常珍贵的时光，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但是我们在去年十一月份，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决定还是先分开一下。爆料之所以会滞后，是因为爆料方这几个月的一直在各种联系我，想出售照片。所以希望大家也不要因为一些网上的不实言论而对他有所误解。”
他手里转着耳机线，大多数时间坦荡的面对镜头，偶尔因为回忆而短暂垂下视线，诚恳而不卑微的叙述着“事实”。讲完正事他像从前拍Vlog一样，手持摄像机分享了身处的环境，北欧风的圆形地毯，墙上的黑白画框，窗外的大海，阳光下的海面和他的眼睛都映着璀璨的光芒，他快乐而随意的样子，好像想告诉镜头前的所有人，他很好，一直以来，没什么不同。
刘昊然戴着眼罩，在飞机上不知道多少次完整的回忆了这个视频的内容。近几年国内的影视业经历了政策上的拨乱反正，更多的类型作品，更开放的舆论环境，年轻一代的话语权崛起，无疑给了这件放在十年前甚至可以说是污点事件极大的包容。吴磊日渐低迷的热度甚至因为这件事而再次登顶，许多人想起他其实才二十四岁，想起他当年那么的讨所有人的喜欢。
视频发出后，有篇文章热度极高，将当年《神奇动物在哪里》系列大火的时候，JK罗琳接受的采访应答拿来作为开篇。那时候有人问罗琳，“邓布利多是同性恋，为什么在之前的小说中都看不出来？”她回答。
“也许因为，这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有点难，刘昊然想，应当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他手里拿着下午综艺的台本，节目后要录制一个采访，几个问题从电影角色本身到他是否排斥网友旧事重提将他和吴磊组cp，八年前他是怎么说的？
他记得他回答“挺好玩的。”
如果按照那个“没有什么不同”的理论，他应当轻轻松松的笑出个虎牙，说还是挺好玩的，夸一夸粉丝剪辑越来越厉害，好兄弟喜欢谁都尊重，希望他开心幸福嘛。
坦荡，大方，无可指摘。
可是他做不到，他捏捏眉心在化妆间勉强的闭了闭眼睛，光线不罢休的透进，凝成一个吴磊的模样。他陷入了自我的桎梏，陷入了自行勾画的分叉口，陷入了21点52分的漩涡里。他并不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行为逻辑，相反他是一个行为非常自主缜密的人，从前他觉得吴磊有趣，琢磨不透，甚至身上有他想要学习的影子。于是从他学会不再从对他人的倾诉里获得能量的那天开始，他肆无忌惮的将吴磊作为这个世界对他的有趣吸引的一部分，在没有伴侣的时候，有一个可以搜索的名字。
他感到一种痛苦的分裂，好像他的心从那天就开始雀跃起来，不再甘心于在胸腔里日复一日的跳动，想要跃入另一个躯体里。他的大脑却告诉他，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爱情使人盲目且多数时候伴随着猜忌与争吵，他也许将因为某个不合时宜的行为而就此失去了他的灵魂缪斯。于是他从未将自己的内心具象成某一句话，某些简单明了的词语，哪怕他知道只需要一秒，那就能组织起一句完整的结论，可是理智铸就了高墙，他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而就在这样的未有论断里，他仍然可以正常工作，优质作息，保持良好的职业素养，路演、综艺、试镜，接触新的剧本，甚至去进修。他的一切都在往前走，向着光明的坦途，但是他躯壳外的部分仍然停留在那个21点52分，一秒都没有往前走。这是一种可怕的脱节，使得真实生活产生虚幻感。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吗？”
他封闭了眼睛，耳朵，大脑，在访谈室里留下一个完美的躯壳，只是在那问题响起后的一秒钟，他想，这是个契机吧，如果说生活需要仪式感，这大概是一个非常标准的闭环与开始。他的生活少有真正的冲动，也许是因为急于想结束这种可耻的纠结，也许因为不愿再忍耐内心与现实不受控的脱节，也许他真的真的太想去触碰真实的吴磊，他对这个人生出了具象的渴望。
总之当胸膛炙热的火焰灼出言语，他小心翼翼的释放了一瞬间滚烫的真实感情。他对着镜头，眼睛笑得弯起。
“我不排斥啊，三石是特别优秀的一个人，我觉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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